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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比特币的应用场景与强监管风险
1.1比特币是完美的违法交易支付工具比特币最大的作用是什么?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比特币应用场景来解释比特币的作用。
设想地球上任意地点不碰面的两个人,双方在任意时间,不通过银行或其他可信第三方,不使用任何国家流通的法定货币,成功产生支付行为。这件事在比特币诞生之前,基本不可能实现,而比特币诞生后则变得轻而易举,这就是比特币的应用场景。
这个应用场景有价值吗?
是否有价值的关键在于使用者的身份。
如果用户是一个普通人,相对于目前成熟的中心化支付系统,比特币的应用场景几乎是毫无实际价值的。
但如果用户在从事任意违法活动时需要一个安全的支付渠道,那么这个应用场景是趋于完美的。比特币的点对点直接交易、匿名账户、任意创建钱包地址等特点,绕开了一切监管部门,可以理解为一种沿着网络流动的黄金、钻石。在传统的好莱坞电影中,毒贩、黑市军火商、绑架犯们从事交易时,通常使用钻石、黄金、现金等政府无法监管流向的支付方式,而比特币可以让这一切更简单,双方甚至不需要见面。
而现实世界中,第一批意识到比特币价值并积极使用比特币的确实是违法犯罪分子。年10月FBI查抄毒品买卖网站“丝路”,获得14万4千枚比特币;年9月香港富商黄煜坤外出就餐被绑架,绑匪要求使用比特币支付赎金;年5月,黑客盗走一部尚未上映的迪士尼电影,并向迪士尼勒索比特币赎金;年5月wannacry勒索病毒爆发,至少个国家、30万名用户中招,黑客勒索比特币赎金,wannacry控制者向超过30万人进行勒索后逍遥法外,现实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魔幻。
1.2政府放任或禁止比特币流通的关键
作为一种对违法犯罪行为具有突破性意义的新技术,比特币天然面临被政府机构强监管的风险,而政府机构对待比特币的态度无非监管、放任、禁止三种。
但央行等货币管理部门将很快发现,监管比特币完全不具有可操作性。中本聪设计比特币,就是为了创造一种完全点对点、不依靠任何金融机构、无需第三方支持的电子现金,从这一点来看,比特币确实成功了。中国央行可以雷霆手段封杀ICO和叫停境内加密货币交易所,本质上是因为ICO是中心化行为、交易所是中心化组织,都是能监管的,但比特币并不存在中心、交易双方完全匿名,这导致无法通过中心的配合来监管比特币。
就像美国政府完全无法确保合法持枪的人开的每一枪都合法,一张美元现金被用于合法支付或非法支付也完全不可监管,当政府发现完全不可能监管比特币交易时,只能选择放任或禁止比特币交易。
中国禁枪但不禁止菜刀,枪和菜刀的区别是什么?在中国城市治安情况足够好的前提下,普通人离开了枪几乎没有实质损失,同时整个社会的安全性得到了提升。而如果普通人的生活离开了菜刀,吃饭都是一个问题。
政府封杀或放任比特币流通,关键在于比特币是否可以对普通人的生活产生足够大的积极影响,普通人越离不开比特币,则比特币自身越安全。比特币如果能全面切入流通领域,提升普通人的支付效率,则比特币的作用将类似菜刀;而比特币如果依然游离于普通人生活之外,主要受到犯罪分子、投机分子、理想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支持,用于违法交易支付或投机炒作,则比特币的结局将类似枪支。
比特币由于违法犯罪分子的刚需,相当于手里抱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政府强监管定时炸弹,而比特币自救的关键是全面进入普通人生活。
比特币可能全面切入流通领域,成为一种真正的货币吗?
二、人类需要怎样的货币,比特币的经济学风险
我的结论是比特币完全不可能成为一种真正的货币,比特币的缺点和它的优点一样明显。
货币的本质是提升人与人交易效率的中介、媒介、手段(货币的交换媒介职能)。由于货币成为了交易的中介,所以人们也使用货币去衡量可交易商品、服务的内在价值(货币的计价单位职能),同时愿意持有一定数量的货币以为未来的交易做准备(货币的价值储藏职能)。
2.1人类需要可以无限增发的货币
人类使用的货币形态、形式一直在变化,但每一次人类抛弃旧的货币,使用新的货币,原因只有一个,新的货币可以为人类社会提供更高的交易效率。人类抛弃金本位,不再使用黄金作为货币,本质上是因为黄金的开采量增速完全跟不上人类商品与服务产能的增速,当黄金产量不足限制了交易效率时,人类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金本位。
根据费雪方程式,货币总量(M)乘以货币流通速度(V)等于商品的平均价格(P)乘以总交易商品量(T),即MV=PT。
现实世界中,我们假设货币流动速度(V)较为稳定,这个假设基于美国-年名义GDP、货币量与货币流通速度统计;假设政府希望维持物价稳定以避免通货膨胀或通货紧缩影响经济增长,即商品平均价格(P)较为稳定;同时假设科技进步将使商品产能不断增长,人口增长将提高服务供应量,即总交易商品量(T)将随着时间不断增长。那么最后的结论是,随着产能增长,人类需要越来越大的货币总量(M)。
由于比特币的总量固定,无法无限量增发,这导致比特币无法满足人类随着产能增长对于货币总量越来越大的需求,这将严重影响以比特币为中介的交易效率,结果是比特币无法全面切入流通领域,比特币永远不可能成为一种真正的货币。
2.2比特币以通货紧缩对抗通货膨胀
比特币追求总量固定,实际上牺牲的是以比特币衡量的物价稳定,即以比特币衡量的物价长期来看处于不断下降之中(表现在随着持有人增多,比特币兑美元价格处于上升趋势),这被称为通货紧缩。
幸运的是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把比特币作为强制流通的法币,所以比特币通货紧缩的危害表现为,当比特币价格高到超过投机者预期后变的有价无市,于是交易成交价自然回落。我们假设存在一个以比特币为法币的比特币王国,当比特币王国面临严重通货紧缩后,比特币王国的居民们纷纷移民。而比特币王国居民减少、比特币王国的新增移民较富裕,都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支撑比特币王国继续通货紧缩下去,直到下一轮居民外逃。
有部分比特币的支持者指出,虽然比特币的总量固定,但由于比特币可以无限切割的独特性,所以总量固定的比特币仍然可以满足人类对于货币总量不断增长的需求,即一枚比特币也足够全人类使用,比特币不会出现通货紧缩的问题。
这种观点强调了比特币的特殊性(作为与传统法币截然不同的纯数字货币,可以通过升级实现几乎无限切割),但毫无疑问并不理解通货紧缩。当经济发展导致市场上流动的货币量不足时,央行会选择向市场注入更多的货币以确保物价稳定和流动性充足。当比特币供不应求时,比特币并不会按用户的需求增发,而是选择切割比特币,即假设以前人们每次用一枚比特币买一个披萨,而之后人们用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枚比特币买同一个披萨。目前最小可以交易一亿分之一枚比特币,即一聪,我相信现实生活中没有人支付过一亿分之一元人民币,但你确实可以这样支付比特币,虽然从目前比特币交易费的角度来看完全不经济。
当比特币供不应求时,切割比特币与增发比特币的区别是什么?
区别是导致人们的预期不同。人们将很快意识到,使用比特币的人越多,则每一枚比特币越值钱,因此理智的行为是囤积比特币,例如币安交易所的创始人赵长鹏,“我一般是收到法币时,就一次性全部买成比特币。然后需要消费时,就卖一个币”。
看涨并选择长期持有比特币,对比特币而言带来的问题是什么?
是比特币失去流动性,比特币变得不像一种货币,而像传家宝,很多比特币持有者可能就是把比特币作为传家宝来看的。“线上黄金”是很多比特币支持者对于比特币的比喻,然而黄金已经不再是流通货币了。而如果比特币退出流通领域,政府全面封杀比特币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很多比特币支持者认为比特币严格的数量上限是优点,然而我认为这导致了比特币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货币,比特币只可能是一种玩具货币。
2.3能无限增发的货币并不必然带来超发
很多比特币的支持者认为比特币可以使普通人对抗通货膨胀和政府滥发货币。问题是,当比特币对抗通货膨胀的方法是通货紧缩时,这个成本社会是否能承受?政府有能力无限增发货币,是否就一定会超发?
人类最初使用具有内在价值的商品货币(黄金、白银),问题在于政府无法控制货币供应量,当金银供应量不足时经济陷入通货紧缩,例如明朝末年银荒时期,顾炎武记载,陕西丰收,民众卖妻卖子筹银纳税。
当人类抛弃金本位,使用不具有内在价值的法定货币时,政府意识到自己有了点石成金的能力。通过印钞机,政府可以将印钞纸变为具有真实购买力的法币,拥有独立法币的国家似乎都有了点石成金的能力,然而为什么世界上依然有大量贫穷国家存在?彭博社年4月报道,委内瑞拉央行已经无钱印钞,问题出在哪里?
根据人类实践和历史教训,政府超发货币,长期来看只会导致超速通货膨胀,经济中流通的货币量增加了,但是经济中的商品与劳务的产量并不会按比例增加(长期分析中存在货币中性),人类需要消费的是真实的商品与劳务,人类并不能靠吃法币维持生命。
长期分析中,政府大量超发货币,带来必然的超速通货膨胀,国民经济陷入崩溃,经济危机导致政治危机,最终政权垮台。我们假设政府希望能维持政权,则政府会自发克制超发货币的冲动。点石成金看上去很好,但它的代价没有哪个理性的政府能承受,所以大部分国家在克制的应用法币,现实世界中大部分国家超发货币的问题并不严重。
当有人向你宣传比特币可以对抗通货膨胀时,想想明朝末年的银荒。
当有人向你宣传比特币可以对抗政府滥发货币时,你可以想想无钱印钞的委内瑞拉央行,再想想政府是否一定会超发货币。
2.4一个国家不需要多种货币,比特币强制使用场景的缺乏
很多比特币的支持者提出哈耶克的竞争货币理论,指出比特币与法币的竞争可以改善法币,比特币与山寨币的竞争可以改善比特币。然而他们没有意识到,货币可能是一种具有天然垄断性的特殊商品。
一定区域、一个国家范围内的所有人,只使用同一种货币可以达到最高的交易效率,因为现代货币的本质是交易中介,只使用一种中介远比使用多种中介的交易效率高。只有在币值波动剧烈等极端情况下,本币丧失了交易中介的职能时,人们才会选择使用替代货币。例如津巴布韦政府年废除了本国货币津巴布韦元,改为流通美元等9种货币,为了对抗之前经济中存在的超速通货膨胀,津巴布韦人民只能牺牲交易效率而使用多种货币。
货币是人与人交易的中介,语言、文字是人与人交流的中介,如果14亿中国人使用14亿种不同的语言,结果类似于中国人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混合使用多种中介只会降低效率。理论上全人类使用同一种货币、同一种语言、同一种文字是最优解,然而现实中不可行,因为使用同一种货币需要在政治、经济上达成共识(欧盟和欧元的时间先后顺序),使用同一种语言、文字需要在文化、价值观上达成共识。
作为一种纯粹的中介,货币、语言、文字离开了共识就失去了生命力,而货币、语言、文字的共识是由政府和法律提供的,政府为货币、语言、文字提供强制流通场景。一个中国人愿意持有和接受人民币,因为他相信其他中国人也愿意,这一点由法律来保障,当支付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