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看白癜风需要多少钱水车(小说十六)
十六晚上,母亲拉着我,和大伯一起往裁缝叔家里去了。裁缝叔家就住在新大厝,和祖厝只隔一条小巷,但因为房子大,出了祖厝门口,也要一二百来步的路程。裁缝叔住在新大厝正对的右大房里,我们进房时,看见裁缝叔脖子挂着一条布尺,戴着一幅黑边的老花眼镜,伏在缝纫机上,“吱嘎,吱嘎”地缝着衣服。裁缝婶和婉玉姐姐也坐在边上,帮忙缝着袖口和衣里。
裁缝叔看见我们走进来,连忙打起招呼来,说:“哈,大哥和二嫂来了啊,坐坐,我缝完这裤脚就停下来。婉玉,快去泡茶,给阿狮拿一块糖果来……”
大伯和母亲赶紧说:“你先忙着吧,不急,我们就坐一下,等你忙完了,有事和你商量呢!”
婉玉姐姐泡过一壶茶来,并给我送来了一个糖果,说:“阿狮,甜着呢……”我当时可高兴了,拿过来就剥着吃。
裁缝叔坐在那“吱嘎”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就起身停下来,走过来和大伯母亲泡茶。因为裁缝叔总是很忙,有时忙得顾不上和人家坐下来聊天,所以裁缝叔的家,经常是没有人来观顾的,除非要做衣服的时候,才会有人来他家。裁缝叔和大伯、母亲坐下,闲聊了几句,就有点儿急不可耐的样子,那种想要过去做事的感觉。母亲知道裁缝叔忙,就把话说开了,她说:“裁缝兄弟,今天是无事不上门啊,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母亲话没说完,婉玉姐姐就害羞地扭过了头,我想她是知道大伯和母亲来这的意图的。只听裁缝叔说:“二嫂,你有什么事就说,我这也就是要给人家赶件衣服,说完我再去忙,没什么事的……”
“看你忙的,真不好意思,打扰你上工了。”母亲看着裁缝叔,又说:“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婉玉也有二十二岁了吧。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家爱国也有二十四岁,我是想……”
母亲话还没说完,只见裁缝叔早就“噌”地站了起来,说:“不行不行不行……我们家就婉玉这么一个女儿,我是要留下来招人的,嫁给你们家爱国,那是绝对不行的。”婉玉姐姐听到裁缝叔这么一说,扔下手中的衣服,就走到别的房间去了。我知道,婉玉姐姐听裁缝叔这样一说,肯定是不高兴了。
那边裁缝婶也赶紧迎合说:“这怎么行啊,我们老两口就这一个女儿,是要招人的,你们也是知道的,怎么就打起她的主意了。再说我们家婉玉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会和你们家爱国有来往呢?这话你们可不要乱说啊,到时候坏了名声。”
只听裁缝叔紧接着说:“就是啊!我们家婉玉乖着呢。你们要给我想想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要留下来养老送终的呢,怎么能嫁到你们家去呢……”
母亲和大伯坐在那,就等他们夫妻一阵唠叨说完,也不去插嘴。稍后,裁缝叔他们不说话了,母亲就接着说:“裁缝兄弟,也不是我们乱说话,我们家爱国和你们家婉玉真的相好了……”
“乱说!”裁缝叔急了,在房子里急急地踱着方步,“你们别乱说话,我们家婉玉是绝对不会……”
“真的,不信你问问阿狮,他看见了……”母亲用手拍了一下我,说:“阿狮你说说,是不是真的……”
我点了点头,说:“是真的裁缝叔,我那晚在龙眼树林里面看见了,爱国哥叫我不要说,还送我一把火柴枪,婉玉姐姐也说了,说她还要给我做个小袖套。还有,爱国哥说将来我叫婉玉姐姐嫂子的时候,还给我包一个大红包呢……”
“嗨……小孩子可不能乱说啊!”裁缝叔看看我一个劲地说话,急死了,说:“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不要乱说,不要乱说,我们家婉玉才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呢……”
母亲笑了,接过话头又说:“裁缝兄弟,你要不信,你就自己问下婉玉好了……”
裁缝叔和裁缝婶真急死了。只见裁缝叔的额上渗出汗珠来,在他那光光的头上,越发显得明显如黄豆般的,他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大房很大,他却不断地转着圈走。后来,只听裁缝叔冲着外面叫了起来:“婉玉,婉玉……你给我过来,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跟我说这事不是真的好不好……”裁缝叔那声音真的象要哭出来似的,又念念叨叨地说:“我们家祖宗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呢……”
那边裁缝婶赶紧跑出房子,朝婉玉姐姐的房子里奔了过去,像是要叫婉玉姐姐过来问一下,可是过了许久,却只有裁缝婶自己一个人走过来,嘴里不停地说:“怎么办啊?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裁缝叔一把拉过裁缝婶,问道:“出了什么事了?婉玉她说是真的?有这一回事吗?”
只见裁缝婶点了点头,说:“这可怎么办啊,我可只有这一个心肝宝贝女儿啊,有好多家托媒人过来问,我都没答应啊……”
“那也不行!”只见裁缝叔踏着坚定的步子走过来,对着大伯和母亲说:“那也不行。大哥,爱国要是把婉玉给糟蹋了,我可跟你没完……”
一直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大伯,听裁缝叔这么一说,生气了,说:“这小孩子家的事,我哪管得着,你跟我没完什么啊?真要有了,抱个孙子我们两个都有份……”
母亲知道大伯的脾气大,怕吵起来,就说:“裁缝兄弟,我们也是堂亲家啊,不就隔这几步远吗?将来婉玉嫁过去了,不也还在这里吗?还不是一样能够照顾你们两个老人?再说了,年轻人的事,那也不是我们老人家能做得了主的……”
“哼,谁说我们不能做主?我们家婉玉就只听我的!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怎么会一样呢?到时候我们两个老*生病了,谁来照顾我们啊?我们死了,谁来给我们披麻戴孝拿幡子啊?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大哥,……”裁缝叔把脸转向大伯,对他说:“他们要真好上了,你就把爱国给我好不好,至少你还有几个女儿可以依靠啊……”
“放屁!”大伯“噌”地一声也站了起来:“我生的儿子给你啊?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有万贯家财,我也不稀罕,人家说‘万银买不到亲生子’我是傻瓜啊?……谁叫你自己没用,一个儿子都养不活……”大伯本来就不喜欢裁缝叔那小家子气,听到他这一说,一口气哪里咽得下,大喊大叫起来。
大伯这话一说,说到裁缝叔夫妻俩的痛处了,只见他们老两口一听,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那边婉玉姐姐听到,赶紧跑过来,也跟着哭了起来,说:“阿爸阿母,我不嫁了,我一辈子就伺候你们俩到老……”
母亲用力拉了一下大伯的下衣摆,意示大伯坐下,大伯也觉得自己说话过嘴了,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掏出红烟盒子,卷了一个红烟炮子,划了个火,低头抽起闷烟来。母亲站起来,走到裁缝叔他们父女三个中间,不好意思地说:“裁缝兄弟,我阿哥是有点不会说话,你就不要搭理他了,这事我们以后慢慢商量,不急好吗?其实我是觉得我们都是堂亲家的,也就两步路远,你家和他家都是一样啊!别说生病,就是你们二老百年了,叫爱国给你们披麻戴孝,拿幡仔也是应该的。”母亲转过脸,对着大伯说:“大哥,你说是不是呢?”
大伯抬起头,有点尴尬,又有点不情愿地说:“那是,那是,女婿半子嘛,儿子我一半你一半……”
“我才不稀罕你那一半呢……”裁缝叔来气了,得理不饶人,他说:“你们走吧,我们家婉玉不嫁了!”裁缝婶没有说话,只在那掉眼泪。婉玉姐姐转过头来,对母亲和大伯说:“大伯、二婶,你们先回去吧!和爱国哥说了,就说我不嫁了,我这一辈子就守着阿爸阿母,我谁都不嫁了……”说完就自己跑到房间里,把门关起来。我想,婉玉姐姐那天晚上,肯定一个人哭得好伤心。母亲这时也觉得很尴尬,她把大伯从凳子上拉起来,然后对裁缝叔说:“裁缝兄弟,我看这样吧,我们改天再商量好吗,总会有办法的……”
只见裁缝叔斜着眼看一下大伯,说:“没得商量!你没听我们婉玉说了?我们自家的女儿,胳膊还会往外拐吗?除非叫爱国过来……”
大伯这时不敢再乱说话了,跟着母亲的脚后跟,就走出去了……
入秋时节,天气有点微凉了,一勾梳月儿挂在西边上。我们三个人走出来的时候,只见爱国哥早就等在外面了,见了我们,就一个劲儿地追问道:“怎么样了,阿爸?怎么样了,二婶……”
只听大伯生气地说:“你找没人啊,怎么找也别找裁缝的女儿……回家!”
爱国哥愣在哪,不敢说话。
母亲却说:“爱国,你先别着急,回家睡觉去,慢慢来,会有办法的……”
爱国哥却没有跟我们一起过来,他抱着头在新大厝大门外蹲着。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爱国哥一个人在外面呆了多久……
母亲和大伯回家之后,父亲和大伯母都在家里等着了。他们看见大伯没有什么好脸色,就知道是碰软钉子了。大伯母赶紧起身泡茶,大伯坐下来,一脸不高兴。他从身上掏出红烟盒子来,也不问父亲要不要抽,就自己卷上一个,划上火,抽起闷烟来。大伯吐了一口烟,才说:“爱国这夭寿仔,那家姑娘不能找,偏偏找裁缝家的女儿?一个小气得要死的酸味人……”
母亲说:“阿哥你也别这么说,慢慢来总会有法子的。这孩子家的婚嫁,谁又能说得清楚啊?明天叫爱国把婉玉找过来,我自有办法的!两家都是堂亲家的,嫁过来嫁过去有什么不一样?我就能看准裁缝的弱点,我这法子准行!……”
父亲也掏出红烟卷了一把,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母亲却不急着说了,她对大伯说:“明天先把婉玉叫过来问下再说,看看这孩子有没有真心,要有真心,这事准成,我们回家睡觉去吧!”母亲拉起我,对大伯和大伯母说:“阿哥阿嫂,我们先回去睡了,明天叫爱国偷偷把婉玉叫过来,我先问问再说,只要孩子是真心的,准成!”
大伯和大伯母回了一声说:“嗯,那你们走慢点,明天我就叫爱国去把婉玉叫过来……”(待续)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