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时期的“山水”、地图与道教(续)
摘要《画山水序》没有表现出特殊的绘画思想,宗炳更多地延续了裴秀《方丈图》、戴勃《九州名山图》、谢庄《木方丈图》的制图传统;与其说《叙画》是想把山水画从地图的表现模式中区隔开来,还不如说王微在追求一种抽象的、主观的、精神性的、超越性的地图,它的构造与卦象、文字同源同理。六朝时期出现过多种真形图,如五岳、昆仑、蓬莱及海中十洲真形图等,其中元嘉年间流行的“山水”团扇也是一种真形图,反映的是当时道教的人鸟山信仰,而所谓“早期山水画论”其实是六朝文学“神思”手法和道教“存想”技术共同影响下的产物,不能作为山水画出现的证据。关键词:《叙画》;《画山水序》;萧贲;真形图;山水画论
文章编号:-()05--12
中图分类号:B95文献标识码:A
作者:陈铮,博士,苏州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汉武创置秘阁,以聚图书,汉明雅好丹青,别开画室,又创立鸿都学以集奇艺,天下之艺云集。及董卓之乱,山阳西迁。图画缣帛,军人皆取为帷囊,所收而西七十余乘,遇雨道艰,半皆遗弃。这是《历代名画记·叙画之兴废》里的一段话,讲述中国古代图书遭受的一次劫难。通过与《七略》《汉书·艺文志序》原文比对,冈村繁、谷口铁雄指出汉武帝时期秘府广开献书之路,建藏书之策,只言“书”而非“图书”,但张彦远却说汉武帝不仅书籍,就连绘画也一并收集,恐怕是他的附会。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这段文字后半段。许理和(E.Zürcher)发现因董卓之乱而大量损毁的“图画缣帛”,在《后汉书·儒林传序》的原文是“图书缣帛”。由此他指出艾惟廉(W.R.B.Acker)将“图画”译成“drawingsandpaintings”或“picturesandwritings”,忽略了“图画”与“图书”(mapsandbooks)的不同,而张彦远擅自更改《后汉书》原文的做法,对于研究《历代名画记》才具有启发意义。《六朝时期的“山水”、地图与道教》的基本观点与三位学者一致,所不同的是,拙文进一步指出张彦远时代“图”与“画”的混乱,主要发生在地图与山水画之间,并且这种混淆是由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其中固然有张彦远个人的臆断与误判,但客观因素也不容小觑:如9世纪中期很多六朝文献已经丢失,或者变得支离破碎,给当时人的历史认知带来不小障碍;地图,特别是小型地图,成为张彦远搜集画史材料的重点对象,则反映了六朝至唐时期道教舆图对于大众审美心理的潜在影响。本文是《六朝时期的“山水”、地图与道教》的下半部,上半部遗留的、未涉及的内容将放在这一部分讨论,如早期山水画论与道教真形图。实际上,很早之前王庸就看出《历代名画记》里很多“图”是地图。李约瑟(JosephNeedham)也注意到《道藏》里的一幅真形图以及一卷关于祭祀真形图的敦煌文书。钱锺书则认定宗炳的《山水画序》与绘制地图有关,甚至施舟人(KristoferSchipper)已经指出王微《叙画》与道教真形图的关系。可惜这些卓见大多分散在美术史研究领域外部,未能和冈村繁、谷口铁雄、艾惟廉的意见交织起来,没有对中国早期山水画史的书写带来根本性的改变。汪悦进、黄士珊对道教真形图的最新研究,同样缺少对山水画论的